「我不懂。」普林斯雙胞胎躺在同一張大床上,厚而柔軟的鵝絨被蓋住他們的身體,只露出兩顆毛絨絨的腦袋,規矩地枕在枕頭上──艾德華已經將他的手收回棉被中,恢復了正常姿勢。艾德蒙面向艾德華,他知道他還沒睡著。
「說話啊──不懂什麼?」一會兒的沉默後,艾德華猛地掀開眼皮,露出一雙清醒但不耐煩的眼睛,「你不說我怎麼考慮要不要回答?」
「我得先確定這不會讓你衝著我發火。」艾德蒙淡淡地說,然後在艾德華真正爆發前迅速切入重點,「你對於那些麻種和混血──到底哪兒來那麼大的意見?我以為你和我一樣,沒什麼機會真正接觸到他們。」
「以為。就好像其實不是那麼回事似的。」艾德華嘲諷地說,「如果我經常接觸到他們,不保證不會一時失手做出點什麼來。」
「艾德華,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艾德蒙沒有被他轉移注意。對此,艾德華惱怒地提高音量,「你幹麻這麼執著要問這個?」
「說話啊──不懂什麼?」一會兒的沉默後,艾德華猛地掀開眼皮,露出一雙清醒但不耐煩的眼睛,「你不說我怎麼考慮要不要回答?」
「我得先確定這不會讓你衝著我發火。」艾德蒙淡淡地說,然後在艾德華真正爆發前迅速切入重點,「你對於那些麻種和混血──到底哪兒來那麼大的意見?我以為你和我一樣,沒什麼機會真正接觸到他們。」
「以為。就好像其實不是那麼回事似的。」艾德華嘲諷地說,「如果我經常接觸到他們,不保證不會一時失手做出點什麼來。」
「艾德華,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艾德蒙沒有被他轉移注意。對此,艾德華惱怒地提高音量,「你幹麻這麼執著要問這個?」
「除非你自己也說不清楚。」艾德蒙刻意用話激他,「否則你有什麼好不能對我說的?」
「別試圖激怒我,永遠別那麼做──我會讓你後悔,你最好相信我會。」他沉下臉,軟嫩的嗓音顯得陰沉,「沒什麼不清楚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一群污染巫師血統的人和那些人的後代,哪裡值得我喜歡?」
艾德蒙沉默了一會兒,他翻身用雙肘稱起身體,用俯視的角度驚奇地看著艾德華,「梅林啊,我們可都還沒入學呢──金,霍格華茲的麻種肯定比你願意忍受的來得更多,你不可能永遠不看到他們。」
「你該擔心的是那些麻瓜和麻瓜的朋友們──親愛的葛來芬多。」艾德華響亮地噴了一下鼻子,「他們最好不要惹到我頭上,否則我可能會忍不住去研究那個現在不適合的瘟疫魔咒。」
「嘿,我確定這是遷怒。」艾德蒙挑高眉毛,「因為喀斯特先生那麼說了?」
在艾德華反駁之前,艾德蒙朝他伸出手,精準地抓了一下他的鼻尖,他們頭頂上的紗帳是用特殊的材質織成,在黑夜中仍然閃爍著銀色微弱的螢光,好讓他們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你不能反駁,你就是因為那個在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你哪隻眼看見我不高興了?」艾德華乾巴巴地說,用力拍開他的手,然後又閉了嘴,隨後嘟囔起來,「好吧──就算我不高興,那又怎麼樣呢?即使是這樣,我仍然在思考他說的。」
「為什麼?」艾德蒙開玩笑地說,「驕傲的普林斯少爺?」
「因為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將無知、盲目和愚蠢掛到艾德華.普林斯的頭上。」艾德華語氣陰沉,聽起來涼颼颼的,「那是專屬於葛來芬多們的,我怎麼好去和他們爭?那會讓我愧疚得做惡夢。」
「但願你做惡夢之後不會遷怒於我。」艾德蒙縮回棉被裡,勉強聳了聳肩。他已經預期到未來的七年裡,艾德華和葛來芬多的關係恐怕不能有任何一點被期待好轉的機會──儘管他們都還沒入學呢,再次的。
但誰讓葛來芬多早已經以「混血和麻瓜之友」的名號在魔法界混出名了呢?人人都知道葛來芬多寬容、友好、充滿好奇心;而同樣眾所週知,他們對史萊哲林──通常與純血畫上等號──的堅持嗤之以鼻。
他幾乎可以知道艾德華會這麼說──「由一群麻瓜和混血組成,充滿了一知半解卻又驕傲自大,哈!葛來芬多。」
「行了,我沒問題了。」艾德蒙隨手搓搓艾德華的腦袋,讓他差點沒抓狂,「睡吧、睡吧。明天我們要去斜角巷呢,從埃德加的表情你就能知道那絕對不會是什麼優雅平靜的小旅遊。你肯定不會希望頂著一對黑眼圈然後遇到許多未來的葛來芬多的。」
「容光煥發!依夫。」艾德華惡狠狠地說,「不會有人有機會拿這個嘲笑我的,永遠不會。否則我會讓他們爬著離開。」
你對外表斤斤計較的模樣就像個姑娘──梅林在上,艾德蒙慶幸自己沒有一時口快說出這句話,否則今天晚上他就別想睡了。
❖
「望遠鏡、黃銅天秤。學生尚可以攜帶一隻貓頭鷹,或是老鼠、貓或是蟾蜍。在此特別提醒家長,一年級新生不得擁有自己的飛天掃帚......見鬼,梅林。」艾德華語氣平板地頌讀著來自霍格華茲的入學通知書,當他的聲音隨著目光來到最後一行,用特殊字體標注的注意事項時,普林斯少爺發出了一種類似於看見「我們很高興地知會您家養小精靈將被允許以學生的身分全面入學」這樣不可理喻的事時會有的聲音。「新生不能帶自己的掃帚,那難道是要讓巨怪用嗎?」
隨後,他將那張羊皮紙單手折了起來捏在手心,很難說究竟是關於飛天掃帚的事項使他對這張通知感到不滿,又或者是他不願意纡尊降貴地將目光停留在已經看完了的紙張上,總之,他充分用肢體語言表現出了「我隨時會將這張紙扔到隨便哪個地方而沒有人能阻止」這樣的心裡意圖。
艾德華快步穿過街道上人來人往的潮流,龍皮靴踏在青石磚地面上原本該發出的聲音完全被嘈雜的人聲淹沒,他沒有少對此露出了厭惡的表情,除此之外,艾德華的外觀看起來就和擠滿了斜角巷的大部分人差不多:他們擁有類似的年紀,比較小的那些多半身旁有家長陪伴,而幾乎一模一樣的羊皮紙就捏在他們其中一人的手中──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霍格華茲的學生,或者這個秋天即將要成為霍格華茲的學生。
如果要說艾德華看起來與他們有哪一點不同──那就是大部分的新生手中拿的都是自己的入學通知。
是啊,艾德華不是。
「親愛的艾德蒙.普林斯先生──」他手中的通知書是這麼開頭的。即使那個署名猛地一看也和另一份差不了多少,這依然不能改變艾德華拿走了自己兄弟入學通知書的事實。事實上他的確是用「拿」的──當著通知書主人的面,從他的手上。至於他是用多麼理直氣壯的語氣配合多麼無理的說辭暫且不提,艾德蒙.普林斯本人,現在卻並不在他身邊。
他們來到斜角巷沒多久就走散了。開學將至,來自世界各地的準小巫師們都集中到斜角巷,照著通知一項一項的準備著必用品,這讓斜角巷的流動人口密度上升到了一個難以想像的恐怖程度,如果艾德蒙現在在這兒,他能告訴你艾德華是用多麼厭惡的表情面對著人多得彷彿隨時都要掉出去的斜角巷。他看起來即使就這麼轉身拂袖而去也不能讓人感到意外。
不,你真的不能為此感到意外。就像在開學前的斜角巷,和同伴走丟了也不是什麼值得意外的事。
我們並不真的為了這些事感到意外。艾德華抬起頭,他看著頭頂那塊搖搖欲墜的招牌──奧利凡德的魔杖店。它可以掉下來,艾德華盯著那塊顯然歷史悠久並且也註明著自己歷史悠久的招牌心想,它當然可以,只要我不在這兒了,隨時可以。我絕對不會因此申訴什麼。
當然這句話的重點是「只要我不在這兒了」。
「──莊嚴宣示會好好完成它,完美地。父親──好了,只是挑選魔杖,不是要去屠龍或者搶劫古靈閣,如果哪天我要那麼做了,我保證會事先通知你。挑選魔杖這種終身大事我不會馬虎的,您要相信赫茲先生。」
艾德華回過頭不遺餘力地說服埃德加趕緊去找他迷失在人群中的可憐兄弟,而不是陪著他去挑選魔杖或者其他東西。而一方面當他正展現著他是多麼口若懸河的同時,艾德華不禁在心裡困惑著為什麼我要這樣努力地去說服他?為了讓他別那麼操心?梅林在上,他們的父親們從來不是鞍前馬後憂慮過度的類型,他向梅林的鬍子發誓如果今天來的是拉美西斯,他甚至只會陪行到斜角巷的入口,然後和他們約好離開的時間。
然後幻影移行或者其他,隨便,誰在乎呢。
埃德加向來是比較有機率憂慮過度的那個,雖然大部分時候他顯得乾脆極了。艾德華覺得自己一輩子不會了解他決定現在要憂慮或是果決的關鍵點是什麼,然而他覺得這很好,艾德華想,了解一個男人是他的妻子或丈夫該做的事,而不是兒子。當艾德華這麼想的同時,他事實上沒有停下自己說服的作業,因此似乎導致效果在不知不覺間好過頭了──事情尤其發生在艾德華一時不慎說出「想想我可憐的兄弟是如何茫然地在人群裡左顧右盼」這樣的句子之後。
梅林啊,埃德加甚至一秒鐘都無法想像艾德蒙是怎麼「茫然地左顧右盼」,以致於他寧可相信或許這表示著艾德華對於新的環境感到緊張了,否則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讓人感到恐怖的話呢。
意識到自己說得過頭了的瞬間,艾德華閉上嘴。行,我們換個方式來。
「爸爸。」艾德華抬起頭,一般當他不願意仰望誰的時候,他會站得特別遠,以致於人們通常無從發現他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就像毎一個十一歲的男孩,深青色的眼睛裡甚至看得見睫毛的倒影,「相信我,我可以的──好嗎?我還等著您找到艾德蒙,然後一起去買其他的什麼呢。」
埃德加發誓,艾德華這點絕對不是像到拉美西斯──不,他不會說拉美西斯用過類似的方法對付他,自然他也沒有因此而舉起雙手投降──只是因為他那雙該死的漂亮眼睛?不。
埃德加在心裡呻吟,他終於妥協,「好吧,兒子。我會讓你儘早見到你的兄弟,向我保證你會在赫茲先生的幫助下好好找到你的魔杖,認真點對待這個,用你父親的話來說,就像選老婆那麼認真。」
「好的,我會。」艾德華輕快地說,接著快速伸手拉開奧利凡德魔杖店的門,然後帶著甜蜜極了的笑容把他的父親給關在了門外。接著艾德華轉身,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著,臉上換上無懈可擊的矜持環顧了會兒魔杖店的內部──這兒小的就像一個火灰蛇喜歡下蛋的壁爐,又窄又破,一疊一疊形狀窄長的魔杖盒子像是壁爐裡的柴火那樣堆滿了所有可以落腳的地方周圍。幾乎就沒有哪個角落除了供人行走的基本空間以外,還看得到地面原本的顏色。
每年有無數個巫師在這樣的地方,找到了陪伴終生的伴侶──大部分的巫師一生中和自己魔杖相處的時間可比和自己的妻子或丈夫的還要長。縱然不那麼容易讓人相信,艾德華對待這件事的態度幾乎超乎所有事情地嚴肅,當然,他可期待擁有自己的魔杖了。
但是梅林在上,他有預感這不會很順利──艾德華的視線落到奧利凡德魔杖店的主人赫茲先生身上,不,並不是說這位笑容溫和得體,充滿紳士風度的老先生會讓人產生什麼不佳的聯想。那只是一個一閃而逝的錯覺,艾德華甚至都沒能來得及捕捉它,然後──
「午安,赫茲先生──不,我們是第一次見面,但是請您微笑──瞧,看到外頭那位先生了嗎?您得讓他覺得我們的相處非常和諧,然後他就會放心地離開,對我們都挺好。我想您也並不會希望他在外頭用擔憂的視線打攪到您──喔。」
他停了下來,因為看見了店裡的第三個人,算上他自己,以及赫茲。黑頭髮的男孩,綠色的眼睛,那裡面還留著一點觀望和圍觀的成分被他給抓住,那讓艾德華瞇起眼睛,臉上卻不顯異樣,「午安。嗯──該不會正巧,是未來的同學?」
那個男孩用試探的語氣拋出了霍格華茲這個字──正確的關鍵字,艾德華下意識地露出了笑容,然後那個微笑迅速變得真誠起來。那個男孩頓了頓,孔雀綠色的眼睛頻頻往外瞄,他的肢體語言就像在說「雖然我沒有明說,但是我想你知道我在看什麼」,然後他說,「辛苦了。利昂.艾斯提斯,稱呼請隨意。」
艾德華當然不會對前半段句子(嚴格說起來是那三個字)做出任何回應,當他想要無視某些意有所指的眼神和暗示時,他能展現出高超的技術和淡定,「艾德華.普林斯,很高興認識你,艾斯提斯先生──看起來,您是已經找到契合的夥伴了?」
不,他當然不這麼認為。如果艾德蒙在場,他就能明確地為所有人指出,這就是艾德華普林斯最擅長的那一套,當他看起來頗為真誠的時候,事實上他說的並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例如眼下──艾德華當然不是真心認為,面前的這個男孩已經找到了適合的魔杖。一個未來的巫師在魔杖店裡卻有空圍觀別人的閒事,一是已經找到魔杖,要麼他分心的這件事會讓他得花比正常人更多一些的時間完成這項任務。
這就像如果你硬要在用餐時和旁邊的人聊天,那麼你就得花一倍以上的時間把這頓飯吃完。
這世界上除了艾德蒙,大約很少人能真正理解艾德華隨口的一句話裡可能包含多少拐彎末角的意思,令人慶幸的是,他往往不會特地為被他調侃的人解釋他真正的本意──如此一來大伙兒的日子都無疑會好過許多。
艾斯提斯對於艾德華的理解就像正常的一般人,這使得他沒有發現艾德華那點隱晦的調侃,他搖搖頭,對於魔杖的難搞發表了一番含蓄的評價,顯然他已經親身體驗過了。接著他順手遞來幾個盒子,艾德華挑起眉毛,欣然接下。
深青眼的男孩從長型的盒子裡抽出一根魔杖,木質杖身在他削瘦的手指間翻了兩圈,雖然還沒成為一個真正的巫師,艾德華的姿勢卻已經顯得有模有樣。原本他抱持著的幾乎是最隨便的心態,艾德華並不以為自己會立刻遇見適合的魔杖──現成的參照品就擺在旁邊,黑髮的艾斯提斯顯然已經做過一番嘗試仍未成功,甚至現在他的手邊都還堆著頗有些高度的盒子,就是不曉得是已經嘗試失敗的魔杖,還是正待嘗試的後備品。
如果不是這麼做著實顯得太失禮,艾德華可能會開口詢問他已經在這裡卡了多久,又或者有沒有預計還打算在這裡消耗多少時間。
令人意外的,他心中衡量失禮與否的那把尺顯然是常人難以理解的。於是他只是輕輕甩了一下手中的魔杖──隨著幾簇金色的火花從魔杖尖端噴出,艾德華立刻感受到手指接觸著杖身的部分傳來一股難以形容的異動,彷彿從指尖直達心臟的神經霎時敏感了起來,他的心臟先是一縮,隨後一陣無法自制的亢奮從心中噴駁而出。
他下意識地快速將魔杖放回盒子裡,甚至不顧棕木魔杖離手時身體的抗拒,艾德華的直覺向來驚人,這讓他在特定時刻顯得多疑而難以討好。當魔杖和他的身體產生了強烈共鳴時,他卻反射性地排斥起了那股不知名的,對他產生強烈影響的力量──即使那帶來的感覺無疑是好的,甚至好得過頭。
將魔杖盒蓋起,他抬起頭,遞來魔杖的艾斯提斯還在頻繁地嘗試,艾德華語氣緩和地詢問,「這感覺真是奇妙......艾斯提斯先生?您剛剛嘗試魔杖的時候是否也同樣產生一股──奇妙的感覺?」
並不太意外的是黑髮的艾斯提斯再度否定了,其實艾德華用眼睛看也能明白,顯然噴出白煙的魔杖和噴出金色火花的魔杖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艾斯提斯用下巴點了下他手中的魔杖,一邊打開自己手上的那個揮了一下,「看起來這支反應不錯呢,要再試試別支比較一下嗎?」
然後艾斯提斯就和他手中的魔杖一起沉默了。看著黑髮的男孩默默將毫無反應的魔杖收回盒子裡的模樣,艾德華眨眨眼,忍不住失笑。他很快停止笑聲,態度卻因為這個插曲變得真誠而溫和許多,「別感到灰心──最好的夥伴值得最多嘗試,聽說挑剔的主人和魔杖往往能找到更契合的搭檔,再試試看這個,嗯?」
艾德華這麼說,將手上那些對方遞來的盒子又一一還了回去。
至於自己的那一支──艾德華拿來盒子翻到底部,木質底板上用簡單潦草的痕跡刻著魔杖的基本資料。
黑刺棘,龍心弦,十二英吋以及──合理的柔順。
艾德華並不是專家,看著這些資料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雖然就感覺上來說這支魔杖的反應似乎相當不錯,艾德華想,但不知道怎麼著就是覺得少了點什麼,他的身體被吸引著的同時卻仍然感到不滿足。
在艾斯提斯同意了他的看法並繼續嘗試的同時,艾德華將手中的黑刺棘魔杖蓋上蓋子放到一旁,如果不是到最後沒有選擇,他想自己並不會很樂意地接受這支魔杖。或許他的心態也和自己說過的話有關──挑剔的主人會擁有更好的夥伴,他在內心總是不大樂意承認自己一開始就碰上的選擇會是最好的。相對來說,比起平凡,一個驕傲的男孩總希望自己是挑剔而優秀的那一個。
一種幼稚又顯得偏執的虛榮心,如果艾德蒙在場,肯定會這麼嘲笑,不過不管他在不在,艾德華都不會承認這一點。
「……估計還得找一段時間吧。」隨著白煙不斷竄起,艾斯提斯的臉上已經顯得看得出有點無奈,但即使自己進行的不順利,黑髮的男孩依然友好地詢問,「你呢?要再試試幾支嗎?」
由於感受到對方的善意,艾德華隨意地點了點頭,和對方一樣打開一個盒子隨手揮了一下,動作卻不是很上心。他一方面對第一支魔杖感到說不出的不滿,一方面卻又因為黑刺棘魔杖的好反應而潛意識覺得沒那麼容易再碰上差不多合意的選擇,而顯得有點意興闌珊。
果然,毫無反應。甚至連白煙都懶得給一下,艾德華立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將魔杖收回去的同時依然口頭安慰著同樣沒什麼進展的男孩,「曾經有人告訴我,挑選的過程越艱難,最終會遇到更好的魔杖──這裡的魔杖那麼多,總會遇上最好的。」
「......希望真是如此。」艾斯提斯嘆了一口氣,這下可不只是艾德華一個人顯得意興闌珊了,但是他倒也沒有放棄,而是一邊又拆了一盒,順便瞄了眼艾德華手中毫無反應的魔杖,看起來若有所思,「似乎還是剛剛那支適合?」
艾德華點點頭,「確實是剛剛的好些,至於這個,我會說它幾乎只是支毫無反應的樹枝──」說到這裡,他立刻轉向魔杖店的主人,「無意冒犯,赫茲先生,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您的魔杖都極為優秀,只不過我們不適合。」
雖然這間魔杖店有著和鼎鼎大名的名聲不相符的簡陋內裝,艾德華卻並未因此對英格蘭最優久魔杖店的主人有任何的輕視,他顯得相當尊重,畢竟要知道──如果沒有奧立凡德的魔杖店,歐洲大概有一半的巫師得換一支魔杖,而且不見得能同樣優秀。魔杖幾乎就是巫師的第二條命,一個以魔法為傲的巫師也應該同樣珍惜自己的戰鬥夥伴。
就在此時,黑髮男孩手中的魔杖終於發出了一些令人側目的動靜,看起來反應相當不錯,艾德華挑起一邊眉毛,禮尚往來地同樣關切了一下,「看起來這支不錯,是不是?如何,有些特殊的感覺沒有?」
他還是好奇是不是每個人遇到對的魔杖,都會產生和自己同樣的反應──又或者他想知道,是不是只有「那一支」魔杖,才會和巫師引起共鳴,又或者其實每個巫師都存在著許多「不錯但不夠」的魔杖選擇。
他可不願意為了好的,而錯過對的。
「這就是所謂──奇妙的感覺?」看起來艾斯提斯似乎和他剛剛有了類似的感受,他有些訝異地將魔杖盒翻過來端詳,而艾德華朝那裡多看了一眼。就目前所看到的,對方的手可不是一般挑剔,這讓他有點好奇到底最後對方會選上什麼樣的魔杖。
黑髮男孩大約是察覺到他的視線,他照著底部微小的說明念了出來,「松樹,鳳凰的尾羽,十二又四分之三英吋──容易彎曲的。
對方對於松木發表了挺正面的評價,看起來相當滿意,「好像稍微了解你的意思了啊,奇妙的感覺。你的呢?決定了?」
正如他所說,試到目前為止,似乎是第一支黑刺棘魔杖最適合,但是艾德華卻仍然在面對這個問題時遲疑了。
「不──還沒有。」雖然他後續的嘗試並不是很用心,身旁在不知不覺間卻也堆起了小型的盒子山。艾德華在心裡猜測這裡會顯得那麼凌亂和擁擠,恐怕和毎天造訪魔杖店的挑剔巫師有關。一個巫師就能製造出一堆不合用而需要收拾的盒子,換成他是店主人,他也會選擇放棄收拾──反正收好了等會兒還是要再弄亂,他可沒那麼好的耐性。
艾德華一邊想,一邊從盒子山中撈回最開始的那一支,打開蓋子,拿在手上轉了三圈半。感覺很好,魔杖頂端也很給面子地給出應有的反應:一些鮮豔的火花,但他卻皺起了眉頭,「很好,但感覺卻不夠好,總覺得少了什麼──別在意這個,你是不是準備結帳了?艾斯提斯先生,需不需要請赫茲先生來呢?」
他本來是打算等對方結完帳,他也暫時先離開,等找到自己的兄弟以後一起來──或許艾德蒙能提供一些意見,之類的,才不是因為這種重大選擇沒有兄弟在身邊覺得不太適應,不是。
沒想到對方卻很友善地拒絕了,還好心拿來更多盒子讓他多試一點,一邊說一邊就幫他拆起了盒子。
這下對方的好意和熱心可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面對感覺還算相當不錯的未來同學,即使是艾德華也覺得自己不好武斷拒絕走人,於是他只好順勢又試了幾根,有些一眼就覺得意興闌珊;有些則看著還行,一試就讓他興趣全失。甚至有些盒子還沒拆封,魔杖還沒拿上手,就被一旁的赫茲阻止了──那想必是極端不適合到連規格都不對,他也沒有硬要嘗試的慾望。
還有什麼比所有的選擇都沒有第一個好,而第一個本身也說不上太好更讓人煩躁?對現在的艾德華來說恐怕沒有了,隨著一旁的盒子山以驚人的速度快速疊高,艾德華的煩躁漸漸溢於形表,幾乎到了肉眼可見的程度,「結帳吧,艾斯提斯先生。我和我的終生伴侶之間恐怕還要一些特殊的契機──」
他再次的建議就顯得堅決許多,艾德華已經認定了再嘗試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只會讓他變得更暴躁,這不是好事。這個念頭讓他詭異地產生了「搞不好我的魔杖還真的和艾德蒙有什麼聯繫」這樣的猜測,反正艾德蒙到時候也得再來一趟,艾德華覺得自己不需要執著於今天搞定他的「終身大事」。
像選老婆那麼認真,我知道。艾德華在心中自嘲,然後快速地將手中的魔杖轉了個方向。
就差那麼一點,尖端冒出的黑煙就要噴到對方臉上了,這可真是越試越糟了。
「嘿,冷靜點。」艾斯提斯皺了下眉,試圖讓他增加點耐心,「如你所言,好的魔杖值得耐心的尋找啊,說不定會找到一支舉世無雙的魔杖?」
話雖這麼說,兩人都知道這倒也不大可能。但總歸有適合和不適合,這卻不容否認。艾斯提斯說完就決定先去結帳,當他轉回來關心艾德華的結果時,情況似乎已經進展到了另一個場面。「如何──有任何新進展?」
對此,艾德華不太明顯地咬牙微笑,顯然已經有點火起,卻不是對著友好的未來同學,他勉強壓抑內心的煩躁,「很顯然地,並沒有──不需介意,艾斯提斯先生。我並沒有打算在今天就找到我的魔杖,離開學還有一點兒時間,我可以......多多來和赫茲先生連絡感情。」
在他說話的同時,新的魔杖尖噴出一簇險惡的電光,他及時閃開了。這樣程度大幅加惡的狀況似乎讓艾斯提斯有點傻眼,他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看起來正在思考怎麼樣能把魔杖搞出雷光。
艾德華不禁有點尷尬和惱羞,他稍微瞥開眼,將手中的魔杖塞回盒子裡。
「嘛,那麼多多加油,祝福你盡快找到適合自己的魔杖,我得先離開了。」艾斯提斯最後決定放棄說服艾德華繼續嘗試,他轉而道別,帶著努力過後得到的夥伴一起走向門口,「感謝你今天的陪伴,普林斯先生。」
「請,慢走──很高興認識你,艾斯提斯先生。相比之下魔杖的問題就顯得微不足道了。」把手上已經顯得不可理喻的魔杖鎖回盒子裡放得遠遠地,明顯一秒也不想再看到。艾德華維持著完美的表情對著對方稍微揮手致意,如果忽略他有點緊繃的下顎,看起來的確十分泰然自若。
「……嗯,後會有期。」黑髮的艾斯提斯在離去前朝他投來一個短促的眼神,看起來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只是打開大門離去。艾德華目送了一下對方的背影,隨後轉開視線,將所有的盒子交還給赫茲先生,同樣打算就此打住,也鬆了一口氣。
如果對方堅持要陪他到找到為止,他實在不能確定自己的耐性還夠應付多久。
艾德華突然覺得自己該早點找到艾德蒙,起碼面對自己的兄弟.......他耐性不夠的時候可以直接發火也無所謂,不必注意形象。他主動願意失禮是一回事,忍不住失態又完全不同了。
這麼想著,艾德華也離開了奧利凡德的魔杖店。
該買的東西可還多著──艾德華想著就有點不耐煩,最好剩下的地方別和這裡一樣考驗耐性。
在那個剎那,普林斯的男孩突然了解了為什麼拉美西斯這次完全沒打算跟來──起碼表面上如此。恐怕他早已經遇見了這次的行程會有多麼繁瑣。
......可真狡猾。